我们连视频都没有,只是聊了两次电话,他们很确定要我。《圣经》里那句“不必为明天担忧”,很多人仍然会将信将疑,我却相信。我没有打广告寻找工作机会时,它竟因我之前的口碑,摆在我面前。
我理解错了一点,他们并不要每天固定的八小时,不是通常的全职。虽然我不需要周末或晚上工作,但每周的时间每个工作日的时间都不一样。按照他们的工作日程,我只有提前一个月知道自己大概的工作时间,并且随时会被改动。我很快适应新工作,需多多检查一下上班时间,怕过错。有早上六点半到她家,有下午三点半到六点半,有一日工作十一小时,有一周只有十几小时。
他们租一室一厅加一个书房作为小D卧室,一个卫生间。我克服了小空间的困难,遇到个别恶劣天气不能出门时,我们四个全在室内,她的爸爸做了夜班(最长24小时左右)在睡觉。在过去的异常艰难冬天,我们还去公园运动。前两周下雨的几天,我不得不带她搭乘地铁回我家,想给她父母一个安静的环境。小D父母都在医院的重要岗位,她的爸爸是重症监护室医生。所以,我觉得自己也像一只小小的螺丝钉,工作是有意义的。去年圣诞节的贺卡上,小D爸爸写我们一家都“Crushed on you ”。
回想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去年七月底,他们刚刚结束隔离,当我们在多伦多参考图书馆旁的Yonge 街见面时,高温下小D在马路对面红绿灯下对我招手。她怎么一下子喜欢我这个陌生人呢。我不是美女呀。我想小孩子的天性是他们有认识人的本能,这种鉴别人的能力比老年人强。老年人会固执自己的思维模式,做出一些错误的判定。这点是我从网络里认识的。之前我看过的梅妩也是,她两岁半,在见我的第一天,说,Jane, I like you。四个月分别时,她留下委屈难过的眼泪,幼儿的眼泪是纯真无邪。
没有料到五月最后一天,我下班前,小D妈妈说有一个难过的消息告诉我。他们决定把小D送全天的托儿所,就在公寓旁边,过马路而已。他们有同事和邻居,都是爱尔兰来的医生,把孩子送去那里。他们思考再三的理由是这样他们可以全力以赴扑在工作上,因为他们需要在家网上工作时,小D在家也是干扰。我想有几个因素让他们权衡再三。托儿所的空间大,孩子有固定的小伙伴。他们付我的时薪不算低,送两岁孩子去全天,也可以节省开销。爱尔兰人读医学院是基本国家包学费,医生工作期间必须去国外进修两年。听说他们在这边的薪水比本地医生低。
这个消息对我冲击很大,我没有思想准备。当时眼泪快流下来。我很喜欢小D,看着她从不会叫我名字到说I love you so much 。同时我也喜欢他们相亲相爱的一家。我热爱我的工作的一个理由,是学到了大学课堂里没有的实践,学到了一门特别的课程,我如果给它一个名称,便是—比较家庭教育学。
回家的地铁上我静静流泪,反正戴着口罩戴着太阳眼镜,没有人会注意。我几乎整晚失眠,睡着的两个小时也是梦游一般累。而六一早上我七点半到了,对着小D哭了又一回,蓝色大眼的她说你难过了。我答是啊。然后擦干眼泪给她读书。我经历过很多家庭,我想会克服的。重要的一点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小D父母很肯定我的工作。我还喜欢随时编故事编儿歌,一下子吸引她的注意力。(这一定和我喜欢读写有关,练都练出来了。)
“不必为明天忧虑”,我以此开导自己。而且我喜欢夏天宅家,一个太阳房是我的花房我的书房。权当给自己一个漫长的假期,领取失业金吧。
我珍惜最后的六月,每个工作日开心,我也与小D讨论去学校的事。她父母更是描绘了美好前景,小D顺利度过了摘下尿片的转折期。
六月最后的周五,我们常去的公园有一个小小的告别Party。发起人是另一个小女孩家庭,小Z将去蒙校,几个公园里认识的小孩子都各奔东西,搬家的搬家。最后,我叫小D去给小Z一个拥抱,并说我会想念你(自然是英文)。小D真的张开双臂,走向小Z。小Z比小D矮,两岁半,戴着紫色镜架的矫正眼镜,扁扁小嘴,梳着各式小辫子,爱拥抱,会说英语法语葡萄牙语还蹦出几个电视里学的中文,比如“跟我来”。他们结下的是经历疫情的友谊,在大人不能拥抱时,他们用行动告诉我们真正的生活状态。小D果然说了对小Z的祝愿。我拍下小姑娘的美照。
我依然搭乘地铁(秋冬时走路过,单程),裸奔上下班。出站时,如果遇见帮主,依然给他小费。那日雨天上午,我带小D回我家,再送回去时,地铁站遇见帮主。他有点发愣我带着小孩子,我说这是我的工作。他要把手中刚得的五元纸币转送给我。疫情期间他常说Be Happy外,更对我说God bless you 。给帮主小费好像给我的安全保护费了。
我记得疫情开始后,每一波最严重时,他会消失几个星期。我在疫情后第一次给他钱,因他的口罩拉到下巴,我回家后几乎害怕自己染上病毒。要过了几天没有征兆才安心。神情凝重的日子,行人经过他时,也是疾步,很少有人停下。
这样六月结束了。我失业了。但小D妈妈问我能不能七月帮着偶尔看一下,我答应。七月二日是小D第一次上午去托儿所,下午我工作了三小时。回家,遇见帮主,我给了五元纸币。我心里想,很快宅家,会很少在地铁站遇见你了。不像以前夏天走Bloor,遇到多呢。我们现在是绕主干道行走的方式。
今天中午去工作三小时,然后我准备走去打第二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