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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癌女骑手戴假发送餐:家有一对儿女,盼下雨单子多一些
△点击观看纪录片《戴假发的骑手妈妈》。
清晨和同事见面时,高洁向他们聊起了昨晚的梦:在一个下雪天,她在商家店里坐着,等待出餐,“坐着坐着,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客人的催单电话”,高洁才发现,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而打包好的餐食就在她手上,根本没送出去。
她梦醒过来,6月的南阳,窗外刚下过一场小雨。
早上9点,高洁停止了聊天,站点内一辆辆电动车鱼贯驶入,穿着黄色工装的骑手们下车,在广场前的空地一字排开。
列队、点名、检查双手清洁、给餐箱喷消毒水、派发干净的毛巾布、总结前一天的送单状况,作为站点的小组长,高洁将协助骑手们完成每天出发前的流程。
高洁在镜子前打量新长出的头发。
高洁今年37岁,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在夏天里,她常穿一件宽松的T恤,掩饰住微胖的身材。她的头发蓬松、干枯,带着一点不自然的色泽,细心的人很容易看出,这是一顶假发。
一年前她的右乳被查出浸润性导管癌,今年1月做了乳腺癌全切手术。化疗之后,她的头发掉光了。实际上,她以前身材苗条,现在的体型,是激素治疗的结果。
尽管新头发已长出来了一些,出门时高洁还是习惯戴着假发。
晚上,高洁回到家里,这是一栋破旧的平房,推开每一扇门,都会发出吱吱的响声。她把白色电动车停在橘树下,小猫咪咪首先发现了回家的女主人,它爬上电动车,趴在后座,占据了它认为本该属于它的地盘。
在一面挂镜前,高洁摘下假发,摸了摸脑袋,新长出的头发,似乎比昨天又长了一些,这让她心生欣喜。
当骑手之前,高洁在超市做过销售,卖过化妆品、日用品、服装……她认为自己够努力了,但工资始终是那么两三千元。随着一对儿女长大,这份收入有点捉襟见肘,而且上班时间固定,让她在工作和家庭之间顾此失彼。
从干净凉爽的柜台,到风吹日晒的街头,高洁选择骑手这份工作,看中的是工作时间相对自由,可以兼顾家庭,而且她相信,凭自己的努力,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2016年,在超市工作时的高洁。(受访者供图)
和她有相似背景的妈妈骑手,在这个外卖点有近20个,占骑手总数的1/5,数量还在继续增加。
站长武剑对她们很满意,她们比男骑手更细致、耐心,很少被差评,“送餐时不小心撒了辣椒油,顾客说不要紧,她们回店里又拿一份送去,还多买上一瓶水表达歉意”,“有顾客私信顺路帮买东西,没有配送费,还耽误时间,但大多数时候她们都会帮忙”。
偶尔也有年轻女孩来当骑手,但远不如妈妈们稳定,遇到一点委屈就可能离职,“但做服务行业,哪儿能不受点委屈呢”。
高洁正在商家门口等餐。
副站长卢丽,两位孩子的妈妈,是带高洁入行的老师,也是她的偶像。
高洁喜欢卢丽的直率洒脱,也佩服她的踏实勇敢,她认为,这正是自己性格里缺失,却又向往的东西,“她敢做敢说,像匹野马一样自由”。卢丽入职不到3个月,就因为能力出众,当了小组长,又过了两个月,被提拔为副站长。
高洁也想做一个像卢丽一样优秀的人,2020年7月,她鼓起勇气,参加了站里的竞聘,击败了四个男骑手,当上了小组长。这事给了她很大鼓励,她希望自己将来能当上副站长、站长……
但随后的一场变故,把高洁对未来的期待一扫而空,并将她打到了人生谷底。
女站长卢丽在拍摄。在她的指引下,高洁从超市销售成为了一名骑手。
2020年7月,高洁胸部那几块她曾不在意的小疙瘩,变成了让她崩溃的一纸诊断:右乳浸润性导管癌,中期。高洁对这个病并不了解,但光是那个“癌”字,就让她万念俱灰。
情绪稍稍稳定后,几个人影子在她的脑子里如跑马灯一样闪过:儿女、父母、丈夫……“要是我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他们?”
和高洁要好的几位妈妈骑手,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们也很清楚,就高洁的家庭条件,患上这个病意味着什么。卢丽悄悄给高洁转了1000块钱,但被她婉拒了,她知道这1000块钱,卢丽需要跑多少单才能挣出来。
家里的小狗,趴在门口等待主人回家。
医生开导高洁,这个病并非无可救药,正规化疗加上全切手术,治愈率可达80%,“有的病人已经正常生活20多年了,你也可以的”。
心有不甘,但高洁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乳房切除、化疗、放疗……面对药物对身体的破坏、激素药物带来的浮肿,她没掉过泪。只是当长发因化疗脱落,丈夫在家里帮她推掉剩余头发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手术前的高洁,有着一头浓密的长发。(受访者供图)
除开病情,高洁还要面对的,是家庭越来越窘迫的经济状况——为了治病,一年时间她花了六七万元。生病前,她一个月能挣四千元,生病后丈夫为了照顾她,没法外出打工,一家人断了收入。
高洁也有过放弃治疗的念头,她的性格和父亲很像。几年前,他在锯一棵枯树的时候切到了三只指头,骨头都断了,就剩一点皮连着。到了医院,他还跟医生说:“切了扔了算了,我不要了”。
高洁知道,父亲是怕花钱,拖累家里。她说什么都不肯,坚持让父亲把手指接了回来。这次轮到她了,父亲态度也很坚决,“不管花多少钱,病一定得看”。
没法继续送单的高洁,向武剑提出了辞职。
武剑让她先缓缓,他说平台有一个骑手关怀计划,可以为重病的骑手或骑手家人提供救助,“咱们也可以试试看,万一能成呢?”
高洁接受了武剑的建议,决定先留下来。只要不住院,她偶尔会出去跑一两单,“一是出去走走看看,缓和心情”,二是保持工作的状态。武剑没有给高洁设业务指标,一旦有上级询问,也会替她解释情况。
端午节那天,骑手们工作之前,高洁在给大家分粽子。
手术之后,高洁拿到了部分治疗的账单,在武剑的指导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提交了申请。一个多月后,关怀金就批了下来,7万元,这基本抵销了她过去一年的治疗费用——截至今年6月,包括高洁在内,有759名骑手得到了共4200多万元的援助。
高洁低迷的情绪一扫而空,心头又燃起了希望。
高洁妈妈住在哥哥家,哥嫂长期在外打工,她经常带孩子来看妈妈。
今年3月,休整了一段时间后,高洁又开始送单了,家要养、孩子要养、父母要养,后续治疗需要钱,“我没办法停下来”。
高洁一家,住在公公婆婆的旧平房里。这是一个两层的砖房,入夏之后,楼上热得住不了人,今年南阳暴雨时,雨水曾淹进了客厅和卧室,那晚上一家人没合眼,看着一双双拖鞋像船一样飘在水上。
夏季的南阳,雨水频繁,以前高洁不喜欢下雨,但现在她盼着下雨,“一下雨单量就涨,如果我愿意,我就能多跑很多单”。
下班后,高洁来到校门口,接女儿放学。
儿子朝朝今年7岁,活泼好动,他似乎并不知道妈妈身上发生的事情,但也在妈妈发胖的身体,不断掉落的头发中,发现了某种端倪。
有一次,儿子陪高洁去医院做放疗,病房的门关上后,儿子就趴在门上,透过门缝一直往里看。出来之后,高洁问儿子怎么不坐着等。儿子说,“我怕你出不来了”。
难过和高兴两种情绪,交织在高洁身上。她压住接近哽咽的嗓音,淡淡地说,“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高洁接上女儿一起回家。
手术之后,高洁又开始跑单了。母亲担心她过于劳累,病情复发,常劝她,“休息好了再干活”。儿子也跟着帮腔,“妈妈,你再休息10年!”
高洁被孩子逗笑了,“休息十年,妈妈咋养活你?”
在这场大病之后,高洁和孩子的关系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刚得知自己病情时,高洁意识到,永远的分别,也许就在不久之后。晚上睡在孩子身边,她总忍不住伸手去摸。“就怕有天摸不到了”。
手术之后,前往北京散心的高洁。
病情稳定后,她对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更加珍惜,在晚高峰送完单后,她会去女儿童童的学校接她放学,女儿13岁了,其实已过了家长接送的年龄。
女儿内向,不爱说话,在妈妈生病后,她变得比以前主动了,学会了自己洗衣服、照顾妈妈、陪妈妈聊天,说说学校里发生的事。
生病之前,高洁几乎是全年不休的状态。而现在遇到周末,她偶尔也会请假,带孩子们出去玩玩,他们最常去的地方是白河,南阳的母亲河,在河边看看风景,聊聊未来。
高洁偶尔去医院拿药,还是会碰上病友。“化疗了几次”、“手术了没有”,打过招呼后,大家会在一起聊聊,多数的话题,都围绕“好好活着”展开。
高洁前往医院办理报销证明。
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很长时间里,高洁面临的烦恼还很多:比如术后得做内分泌治疗,光调节雌激素的针,三个月就要花3000元,一打就是十年。最近一次复诊,医生问她为什么还没打针,她嘴上应付着,“等工作稳定了就去打”。
高洁在医院和病友偶遇,互相打气。
这一场大病,也让高洁和丈夫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她生病以后,丈夫回到了南阳,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最近,她说服了丈夫加入她所在的站点,也成为了骑手的一员。
“收入可能不如以前,但一家人能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也是一件好事”。
被高洁说服后,丈夫放弃了外出打工的想法,成为了一名骑手。(受访者供图)
“经历过这么大一件事,有时候走在路上,我看见路边的树,地上的草,心情都跟以前不一样。没生病之前,我觉得它们很普通,现在我看着,觉得一切都很好”。
“一切都很好”,她又重复了一遍。
第3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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