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夜话中南海：目前的乐玉成在中共外交系统里到底算老几？

事情的源起是，美国国务院本月15日对外宣布，副国务卿谢尔曼将从7月18日至7月25日访问日本、韩国和蒙古，但没有说她的这次亚洲之行中包括中国。用美国之音相关报道的话说：这让外界媒体颇感意外。此前，外交政策圈内的人士曾预计她会访问中国。
就在美国国务院宣布这一消息的前一天，即本月14日，香港的《南华早报》援引一位“消息人士”的话说：美国国务院的二号人士谢尔曼此次亚洲之行的行程中，将在天津会见中国外交部副部长谢锋，他们将讨论布林肯和中国外交部长王毅会晤的可能性。报道说，此次访问，“被视为朝可能举行的两国领导人峰会迈出的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接下来，英国《金融时报》于本月16日引用了四名“知情人士”的消息来源报道说：在中国拒绝了美国要求与中国外交部副部长乐玉成见面的提议，只同意让她与在中国外交部副部长中排名第5、负责美国事务的谢峰进行会晤后，美方取消了谢尔曼访问天津的计划。
于是，中国境外的中文媒体们纷纷转载英国《金融时报》这篇报道中的详细内容，说是美国副国务卿谢尔曼（Wendy R. Sherman）18日将访问亚洲日本、韩国和蒙古，原先排定在行程最后（26日）要访问中国，但因“不对等”的问题最后决定取消相关行程，使得谢尔曼亚洲行对中国将两度“过门不入”。
这里之所以说是“两度”，是因为这位副国务卿谢尔曼今年五月底和六月初已经访问了印尼、柬埔寨和泰国等几个亚洲国家，行程中似乎是故意忽视了在它们周边的中国。
《金融时报》认为，中国方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对美方玩这种将对口官员降级的把戏，中方日前拒绝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Lloyd Austin）与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副主席许其亮对话时，也建议奥斯汀会见较低阶层的国防官员。该报引述乔治华盛顿大学中国问题专家麦艾文（Evan Medeiros）评论称，中方是在“玩游戏”，副国务卿会见的一向都是外交部二把手。他说，中国大陆的举动是危险的，在已经高度紧张的时刻，徒增不信任、紧张和误判风险。
而就在《金融时报》刊登如上“消息人士”多达四个的报道内容当天，美国国务院一位高级官员则表示，美国正在与中国就美国常务副国务卿温迪·谢尔曼在她即将进行的亚洲之行结束时，可能访问中国一事进行谈判--如果一切都安排妥当的话。
据美国之音报道：美国国务院的这位要求不透露姓名的官员16日对媒体表示，谢尔曼的行程安排中有访问中国的余地，而且如果增加这一站的话，这将在她亚洲之行的最后。“对于每一次（访问），我们都非常努力地与每个国家建立一系列安排....，我们正在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做出这些安排的过程之中。”这位官员说。
也是在本月16日，中方新华社的报道说：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主持例行记者会，有记者提问，有报道称，美国常务副国务卿舍曼提出访华要求，但被中方拒绝。发言人能否介绍相关情况？赵立坚表示，中方在中美关系问题上的立场是一贯的、明确的。关于你提到的具体问题，我没有可以提供的信息。
仍然是在本月16日这一天，《南华早报》又围绕此事追发一则援引“消息人士”的报道说：中方仍然准备这个月晚些时候在天津接待谢尔曼，由副外长谢峰与她会谈，而且为了显示诚意，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也将会晤谢尔曼。但美方希望谢尔曼能够更多地接触到中国领导人习近平的核心圈子，双方仍在就访问的细节问题进行讨价还价……。
总之，美国副国务卿谢尔曼是次亚洲之行是否会捎带着去趟中国，以及与中国方面如何“对等”，至今都还只是外部媒体在各说各话。而笔者在这里想要和听众和读者们一起分析讨论的则是，中国方面的乐玉成在中共外交部以及整个外事系统里到底算老几，是否就能和美国国务院的副国务卿“对等”？以及中方，更准确地说是《南华早报》，为什么会单单推出一个谢峰？
先挑简单的问题说，谢峰和美国的副国务卿谢尔曼之间从“级别”上讲，应该说是不“对等”。而《南华早报》的“消息人士”推出谢峰的唯一依据，是他在中共外交部除部长之外的所有“部领导”中的工作分工是具体分管美大和拉美地区，另外还分管政策规划、涉外安全事务以及翻译工作。此所谓“专业对口”，而谈不上是什么“级别对等”。
接下来再谈乐玉成。
事实上，把美国国务院的国务卿与中国的外交部部长相比，也是把美国的副国务卿与中国的外交部副部长做比，首先就应该承认，他们各自在自己国家政府内的分量根本是不一样的。
一篇署名“唐青”的分析文章《官位不对等中美闹外交纠纷》认为，因为体制的差异，因为官位不对等，美中两国在关系紧张之际，找不到合适的对等官员进行沟通和对话。中美制度上的差异，导致这种对等外交越来越困难。因为中共是共产党体制，继承了苏联那一套。现在世界上绝大多数是民主体制，这两种制度的不同，决定了中美官位上难以匹配和对等。关系好的时候，美国不太讲究。现在中美竞争越来越激烈，美国也就越来越重视对等外交。
唐青在其文章中对比说：中共体制最大特点是，在正常国家的机构上附加了共产党这一层，党领导一切。所以政府部门搞出了两套班子：在中央，有党中央和政治局凌驾一切；在省市县三级政府，省长、市长、县长之上还有书记，连学校除了校长还有校党委书记，民营企业都要加入党委。中共中央权力结构的顶端就是中央政治局，共25个委员，25人当中有7个是常委，叫七常委，包括习近平。而美国权力的顶端就是拜登内阁，拜登是总统。他的内阁当中，副总统贺锦丽排第一，第二是国务卿布林肯，第三是财政部长耶伦，第四是国防部长奥斯汀，第五是司法部长。
美国国务院是主管外交并兼管部分内政的行政部门，是美国联邦政府最老、最大的部门。在美国，国务卿是第二号实权人物；在中共内部，外交部长从来就没有实权。外长王毅要向杨洁篪汇报，杨洁篪是进入了政治局，但还不算习近平的核心幕僚。现在外交大方向是习近平和王沪宁定，所以布林肯不愿意跟王毅对话，一般直接找杨洁篪。
所以美国的国务卿是内阁部长之首，在政府的（实际）重要程度仅次于总统，超过副总统。如果美国总统无法执政，按照继任顺序，国务卿排在第四位，即排在副总统、众议院议长和参议院临时议长之后。而中共国务院是号称中央人民政府，号称最高国家权力机关的执行机关，号称最高国家行政机关。总理李克强，号称中共二号人物。但是因为有党政两套并行的系统，所以注定了李克强是跛脚总理，中共各个领导小组和委员会凌驾国务院之上。国务院之下的外交部和外交部长，权力就更低了。
确实，如果一定要从权力结构的角度安排美中两国领导人“对口”并“对等”互访或者对谈的话，美国国务卿应该对的确实不是中共外交部长王毅，而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兼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常设办公室主任杨洁篪--虽然王毅表面上，也是副国级的国务委员。
由此排序，若从实际权力和在各自国家外交系统中的实际地位角度，能够与美国国务院的二号人物谢尔曼“对等”的应该是王毅，而不是乐玉成。
如上唐青的文章分析到，中共拒绝让“美国国务院的二号人物”谢尔曼和外交部分管日常工作的副部长乐玉成见面，而谢尔曼不愿意见中共外交部副部长当中排名第五的谢锋时，文章提醒说：“大家看中共外交部的网站，部长王毅单独一页，而主要官员这一页，列出了党委书记齐玉，之后是副部长乐玉成。至于排在后面的谢锋，在中共高层权力结构中，根本就排不上号”。
其实严格说起来，首先就局限在政府的外交部里，乐玉成也不是什么“二号人物”，而是老三。虽然乐玉成在外交部的所有副部长里排名第一，但外交部实行的是“双首长”制，部长和部党委书记由不同人担任，所以第一副部长是排名第三。
而在中共政权的党政整个外交系统里，杨洁篪和王毅两个副国级与乐玉成之间不但存在一个正部长级的部党委书记齐玉，另外还有一个不太为外界所关注的杨洁篪的第一副手，现任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常务副主任（正部长级）兼国家边海防委员会副主任孔泉。
笔者注意到，也有外界网站把乐玉成写成是中央外办常务副主任。事实上，曾经担任过外交部长助理和驻印度大使的乐玉成是在2016年，被从正局级升任副部长级的中央外事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日后该领导小组改称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乐玉成继续是该委员会的常设办公室副主任。
在乐玉成到任该办公室的前一年，即2015年11月，当时已经担任了两年时间的该办公室副主任、也是外交部部长助理出身的孔泉已经被宣布为享受正部长级待遇的常务副主任。被这位孔泉接班的前中央外办原常务副主任宋涛则是接班了王家瑞，出任中联部部长。而此前已经由中联部部长位置上被安排过全国政协副主席的王家瑞，从此就专任全国政协副主席。
不过，当时的孔泉虽然已经是主持常务工作的中央外办的常务副主任，被明确为正部长级，但显然是因为年龄原因，整个中央外办的副职领导人里，只有比他孔泉年轻八岁的乐玉成于2017年10月进入了十九届中央候补委员序列。十九大开过后的次年，乐玉成被调回外交部任副部长，也成为外交部所有副部长和部长助理中唯一的一个中央候补委员。
如此分析起来，虽然乐玉成已经是能够搬上台面的最可能的下届外交部长的接班人选，但仍然只是享受副部长级待遇的他，在目前政府的外交部里还只是排名老三，而在整个中共政权的外事外交系统内的总排名只是老五，依序是：第一，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兼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常设办公室主任杨洁篪（党内副国级）；第二，国务院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行政副国级）；第三，国务院外交部部党委书记齐玉（正部长级）；第四，中共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常设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孔泉（正部长级）；第五，国务院外交部副部长（副部长级，但在所有副部长中排名第一）乐玉成。
中共外交部网站上介绍得非常清楚，乐玉成虽然被说明是“分管日常外交业务工作”，但并没有被介绍为“常务副部长”。在中共中央党政系统的正部级机构里，只有“常务副部长”才可能会被明确为正部长级。
至于这位乐玉成明年二十大之后的仕途走向，将是我们下篇文章的主要内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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